“哟，你们是怎么了？”
我第一个跑进店里，紧追身后的岁芽子披头散发，怒目圆睁。
“没什么...”
这句话跟着她的身子远去了，站在原地的男人，名叫部成。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，经常在自己店里喝得大醉，助手也因此无奈了很多次。
故，这也是只有我们三人经营的酒吧。
“占了高地，还真是幸福。”
客人们在嘈杂的音乐中说不清话，只剩下大嗓门的大叔们说与笑。
我在后门处被绊倒，岁芽子扑上来，鼻子戳在我脸上。我推开她，残留在嘴边的酒气让我不适。头上，一盏射灯，我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那张布满散发的脸上，项链甩到耳朵根上，闪烁白光。
随即，那张脸拉长，打着哈欠，灰白色毛衣将肌肤展露出更多的三分之一，肩膀的全部有余。
“哟哟，这家伙，说了什么？”
“伴娘！”
“没有！”
“就是伴——娘！”
这叫声传到吧台前方，小圆眼镜咯噔一下，坠到嘴角边上。
“又有什么关系，当时你不是说已经习惯了么，改口了？啊？你以为我跟你一起画漫画是为了什么？去你的，凉果子的话你也完全忘记了，我甚至都不用去怀疑....哈，哈哈...畏手畏脚的家伙！”
......
“现在不，一，样！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女装啊！”
......
意识模糊，待我回过身来，嗓子生疼，我肯定我刚才喊了。
我居然对着部成叫嚣。
满是疏离感的叫嚣...
粗大的呼气穿透胸膛，妹妹靠在墙上，咧着嘴巴，手臂交叉进脸颊。
“算了算了...”
她从货架上挪下一瓶酒，跟在我们两人身后的小道里，自顾自地喝，不时露出雪白虎牙。
抬眼，灯从头顶划过，她说过某些人从来不会被我吓坏。
我收了气，捂着额头，心里满是当时的想法刻录，那时候自己究竟怎么回事，是一只憋在心里的话，或者是看法吧。不过也好，说不出口的话，是会让人难过的。
幸好刚刚吧台前没有人在。
坏了部成的生意，哪怕不是我的缘由，也要鞠躬道歉才是。岁芽子？哼，现在成什么样子，脾气下跌到简直可怕的程度，还试图将我变得跟她一样。
酒吧里三三两两的人，各自盯着桌面，不少是部成的同学。摆在吧台上的唱片机看不出做旧的痕迹，是他最近的爱好么。我仍旧清楚记得，挂在他脖子上时髦的AKG。
“今晚不去么。”
“中奖了，会去的。”
“真是走运的家伙！”
我摆摆手，杜松子酒远离了我。
“还是软饮就好。”
他掰开一罐可乐。
“合松店的酒的确不错，她都醉成那样。刚才没认出你，否则你跟她也不会这样。”
“她说在婚礼上要我做伴娘...”
我笑出声来，他也紧随其后，捂着嘴巴，笑得比我还响。
“怎么，生气了？”
“是她生气，我无所谓。自从高中之后，我就对那种兴趣...不，是没有那种兴趣了。啧，又不是精神疾病，只是那几次到医院去，我都很生气。”
“她？”
“我相信她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“自我认知上过于敏感吧。”
“那就再好不过了。她一喝酒就有这样的坏毛病，安上莫须有的罪名，最后叫嚷着必须加以纠正。开玩笑的话，也太无聊了。”
居然说累了。
岁芽子估计在厕所里吐着酒腥子，我后悔那次让她染上酒瘾的学期旅行，到后来也没能跟爱野见上一面。
糟心的夜晚，爱野酱的短信带着她飘进酒吧，居然在悬窗外边就看到了我和部成，结果被妹妹拉到对面的位置上，好歹说起了话，并且不带酒气。
去往四日市市的末班车算是泡汤了。
“小爱丽丝？”
“路上。还有三个小时才开演，待会儿我们在会场入口碰头。”
“摇滚现场与赶飞机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哎，是啦是啦。”
她把玩手里的蝴蝶结。
部成起身，最后剩下爱野和我坐在位置上。
突如其来安静，我们不知道说些什么。但幸运的是，往年的尴尬早就烟消云散，说是不好的在场证明，也能够爱野描述成“静默的观想对方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心境”这样的美词来。
我们不是浪漫的家伙，或许只是迷糊。
他走过来，将蜡烛点上，又离开了。
爱野灼热的目光在远处射来。
我还是不喜欢这样...
她从小就是这样么，不，她从小不是这样。我也不是喜欢一个异装癖女孩的变态，喜欢作为一个旁观者身份的参与者。“不喜欢”将会成为一种罪过，联通我们生活中许多的缺憾一样，当然，不能一直抗拒它。这一天终于到来，它逼迫我去喜欢，以寄生在我妹妹身上为由，等待战事宣告的时刻。
我依旧不喜欢这样的不喜欢，以及可爱的不可爱。
我看向爱野，打算将心里的段落在嘴上临时整理一下。
“我想...说些事情！”
爱野明显是属于排着队又想着插队的人。即使遭受了“喂，你怎么不按顺序来啊”这样的责难，恐怕也是不会尊重自己心里同样的念头。
“这样的张望也该结束了吧。我是说，这样的状态。你跟你妹妹一直住在一起，也一直跟我保持联系，如果你有这么多的耐心，却放在一个人身上....这太不公平了。我说呐，如果你愿意的话，可以到我四日市市的家里。虽然只有....一个房间....不算太大吧.....我也不是说你喜欢或者不喜欢，我只是在描述可能性，那个...其实女装什么的也是你吸引我的...东西之一吧。我知道那种同理心，也不是单单一句“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”就可以概括的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回应或者...”
“去现场听么？我今天运气不错。”
说完，爱野拿起发夹，露出脖子，摘下眼镜。
“反正没有电车了，你也不忍心让我走着回去...”
小爱丽丝如约而至，失望了，回过头去，没有走进酒吧。
我给了她九棠的笔名，现在她是本社的“凉果子”。
恐怕，正在痛恨自己迟到的后果吧。
“那孩子，也是喜欢着你的？”
“嘛，还不知道。”
我穿上外套。
到酒吧外清凉的空气里，怀抱了小爱丽丝，她是喜欢哥特长裙的女孩，因此我送给了她店长大人留下的十字架。
那一晚，她哭得很高兴，很开心。
这一切，都在小圆眼镜的反光中一闪而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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